第九章 男儿本色

第九章 男儿本色

戈玲有了危机感。如今这小年轻的个顶个儿地心存高远,还说话齁狂,谁都不在话下。眼看有被新生事物甩下的危险,戈玲不甘心。她心想自己就是从前卫派过来的,不就互联网嘛,不就E时代嘛,前卫谁不会呀!要想领导好这帮人,就得打成一片。戈玲使劲演,可老也拿不好那股劲儿,不是不到位就是戏过了,一不留神就弄成了无厘头。

这天一早,袁帅一边打呵欠一边进来,“昨晚上没睡好……”

戈玲有意表现自己不落伍,当即断言:“肯定是偷菜了!”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均无语。

戈玲以为新词汇收到了效果,很得意,“这有什么意外的?网络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的,年龄不代表OUT还是IN!你们别老拿我当牛大姐!”

“主编,我不能再让您蒙在鼓里了——”袁帅实话实说,“您不提偷菜别人还不知道,一提反倒OUT了!不瞒您说,现在连愤怒的小鸟都没人玩儿了!”

戈玲大为诧异,“不会吧?”

欧小米与何澈澈一齐做无奈状,“事实很残酷!现在都玩iphone人机对话啦……”

见戈玲尴尬的样子,欧小米于心不忍,连忙宽慰:“其实这没什么,别说您了,连我们都追不上!”

“追不上咱不追了!”袁帅转换了话题,“听我接着说——话说当时是凌晨一点半,万籁俱寂。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接完这个电话,我再也没睡着!”

“试问谁能让帅哥辗转难眠?”欧小米笑得狡黠,“答:美眉!”

“一个陌生美眉,寒夜里对我嘘寒问暖——”袁帅模仿对方语气,“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古难全。灾祸无情人有情,全保保险公司为您提供各类保险,保您有惊无险!”

大家这才听出端倪。

“同样是推销保险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刘向前很自豪,“看我们家聂董,能熟练运用顾客心理学,想客户之所想,急客户之所急……”

“人在午夜时分情感最为脆弱,最容易产生危机感,所以卖保险的专门选这时候下手,据说成功率很高!让我睡不着的倒不是这个,是这美眉对我的底细了如指掌——姓名、年龄、职业、身份证号、住址、收入状况,甚至银行账号!简直太恐怖了!”

听袁帅讲罢,欧小米眼睛瞪得很大,“原来是《午夜凶铃》!”

“隐私泄露!当前一大社会问题!”戈玲深有同感,“我也经常接这种电话,有售楼的、有卖车的、有推销基金的,说不清被哪儿出卖了——物业公司有我个人资料,电话局有,汽车4S店有,银行有,医院有,买东西图便宜填会员卡,连蛋糕店都有!”

说到这个话题,大家立刻感同身受。

“现在市面上和网上有专门做这生意的,分门别类,有政府官员、厂长经理、楼盘业主,一网打尽,比派出所还详尽准确,公开打包出售!”

“咱们这不成了暴露的靶子吗?推销电话顶多算骚扰,万一心术不正的人有机可乘,那才可怕呢!”

正说着,安妮举着手机惊呼着进来,“Terrible!太可怕了!”

刘向前抄起扫帚,“Anney总,是不是有色狼?”

“No!”安妮惊魂未定,“我一朋友今天飞广州,半小时前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朋友在广州出车祸了,住院抢救需要钱,让我汇款过去!”

袁帅连忙提醒:“千万别汇!你没看电视上警方提示嘛——遇有陌生短信、电话要求转账、汇款,不接听、不轻信,并立即拨打110!”

“可万一是朋友真出事了呢?”

“你向他本人亲自核实!”戈玲有经验。

“我打他电话打不通啊!他出了车祸,手机肯定撞坏了!”

“对方说车祸在广州,那位朋友确实是去广州了……”欧小米发现了疑点,“而且时间也对得上……”

“救人十万火急,我第一时间赶到银行,刚准备汇款,突然,又来了一个电话……你们猜是谁打来的?”安妮一副见鬼的样子,“我朋友!”

大家一怔。

“我说什么来着?骗子!”袁帅分析,“趁你朋友上飞机关机的时候给你打电话,谎报险情,你跟朋友又联系不上,一着急把钱汇过去,骗子就得手了!”

“可怕的还不只这个!”安妮不解,“骗子怎么会这么清楚我朋友的出行时间?甚至准确到分钟——朋友刚刚起飞,骗子的电话就到了。这说明对方通过某种途径提前获知了我朋友出行的准确信息,比如乘坐班次、起飞时间……”

大家越想越恐怖。

“难道是航空公司?!”

“又是泄露隐私!”

“Terrible!太可怕了!我感觉这会儿说不定在哪个阴暗角落里,正有一伙人研究着我的个人资料,密谋对我下手呢……”

“为什么那么多人中招儿?骗子知己知彼,能不百战百胜吗?!那些出卖公众个人信息的,当以同谋罪论处!”

此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刘向前走过去,按下免提键,传出对方焦急的声音:“是《WWW》编辑部吗?何澈澈是你们这儿的吧?他出车祸了,现在在我们医院抢救呢……”

这个电话仿佛就是为了给大家讨论的话题举例说明,编辑部众人不禁义愤填膺。不等对方说完,刘向前就开始嘲弄:“他出车祸了,在你们那儿抢救呢,所以赶快给你们汇钱,是不是?行,你们等着啊!”他啪地挂断电话,“想得美!等着去吧!骗子!”

大家感慨万千,正所谓话音未落呢,骗子就找上门来了。很快,电话又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还是刚才那个号码。袁帅抢步上前拿起电话,没等说话,传出对方恼火的质问:“你们怎么回事儿?怎么把电话挂啦?”

“你还挺理直气壮?!”袁帅气不打一处来,“你哪儿的?”

“我……我人民医院的!”

“我还人民法院的呢!专门判你们这种人!”

“你什么意思呀?”

“什么意思?有本事别躲在耗子洞里,有朝一日让我抓着,给你们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扒你皮、吃你肉、喝你血!你们这些人渣!”袁帅愤愤地挂断电话。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退出数米开外,怯怯地望着他,都说他刚才凶相毕露,特像《暮光之城》里那吸血鬼。

“对敌人就是要像严冬般冷酷!”袁帅话音刚落,电话又响起来。

“嘿!太嚣张了!我这回……”袁帅一看来电显示,“哎,澈澈!”

袁帅刚按下免提键,安妮等人就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调侃:“Hello!澈澈,听说你出车祸啦?”

“在人民医院抢救呢!”

“刚才有人打电话拿你骗我们,被我们机智地识破了!哈哈哈……”

不料,电话那端不是澈澈,仍然是刚才那名男子气恼的声音:“谁跟你们逗闷子啊?你们编辑部人是不是都神经病啊?我再告诉你们一遍——何澈澈在我们这儿急救室呢,你们爱来不来!”说罢,对方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这回,编辑部大家慌了神,“Why?澈澈手机怎么会在骗子手里?”

“准是被他们绑架了!”

“澈澈命悬一线、危在旦夕……赶紧报警吧!”

安妮猛然意识到不对劲,“Stop!请注意,对方并没有索要赎金……”

袁帅也意识到问题,“而且没要求转账……而且接头地点是人民医院急救室……”

大家面面相觑,同时反应过来——澈澈真出车祸了。

原来,今天上班途中,何澈澈横穿马路,因为戴着耳塞听音乐,没注意到一辆汽车从斜刺里驶来。待到发现时,双方已躲避不及,司机虽然采取了急刹车,何澈澈还是被撞晕过去。

躺在病**的何澈澈睁开眼睛,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此时,编辑部几个人都围在床头,正关切地望着他。见何澈澈醒来,大家连忙凑上来。像往常一样,安妮、戈玲亲切地抚摸何澈澈的头、脸。

“澈澈醒了!”安妮宽慰着,“Don‘tworry!医生说了,就是轻微脑震**,别的都没事儿!”

“也没毁容,什么事儿也没有!你还跟以前一样是英俊少年!”

不料,一向性情温顺的何澈澈却反感地拨拉开两人,一下儿坐起来,“别动手动脚的!你们谁呀?”

编辑部的人都愣了。

“澈澈你不认识我啦?”安妮感到匪夷所思,“我是Anney啊!”

“Anney?”何澈澈似乎对这个名字很陌生,“我们很熟吗?不可能啊,中国人起一洋名儿,我朋友里没你这样的假洋鬼子!”

安妮无地自容。

戈玲赶紧提醒何澈澈:“澈澈我是主编……”戈玲亲切地再次伸出手来,却被何澈澈厉声喝止:“哎,小心告你性骚扰啊!主编?我怀疑,现在都Web2.0时代了,还有您这么老的主编——那杂志得多OUT啊!”

见安妮和戈玲都被弄个大窝脖,刘向前赶紧给她们找台阶。

“二位领导你们别在意,他这可能是短暂失忆!”刘向前提醒何澈澈,“澈澈你不能这么对领导说话,领导一向对你很关心!你看这水果、营养品,都是二位领导让买的,赶紧谢谢领导吧!”

“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你让我谢她们什么呀?那我不太虚伪了吗?你一口一个领导领导的,拜托别拿小市民这一套教育我,好不好?”

刘向前被窝得更惨。欧小米笑眯眯地凑到何澈澈跟前,显得很有把握。

“澈澈,你不认识他们,总该认识我吧?咱俩可是死党!”

何澈澈上下打量欧小米,“死党?你跟我?我没猜错的话,你八〇后吧?”

“对啊!我八〇后,你九〇后!”欧小米得意地冲大家使个眼色,“怎么样?……”

哪承想,何澈澈却断然否认:“现在是九〇当道,八〇后已经OUT了,我找你做死党,太雷人了吧?”

欧小米很没面子,一个劲儿运气。

最后,就剩袁帅了。他面沉似水,居高临下地站到何澈澈面前,一副教训的口吻:“兄弟,你说话很没规矩,大哥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可是看在你被车撞了的份儿上,大哥我先不跟你计较!等你养好了,挨个儿向他们几位赔罪,要不然大家该笑话我这当大哥的教导无方了!”

何澈澈勃然大怒,“别大哥大哥的!你充什么老大?!”

“嚯——!要造反啊这是!”袁帅刚把眼一瞪,何澈澈已翻身下床,毫不示弱地与袁帅面对面对峙。他曲弯胳膊,显示并不存在的肌肉,然后缓缓攥紧双拳,只听骨节咔咔直响。此时此刻,何澈澈俨然一名向对手示威的大力士:“别逼我出手!”

据医生说,何澈澈是脑震**造成暂时性失忆,按照一般情况,休息几天就可好转。大家这才放心,暂时把这事放到了一边。

这天,编辑部正忙忙碌碌,一名男子出现在门口。只见此人身穿美式作战服,头顶牛仔宽檐帽,脚蹬陆战靴,戴一副墨镜,昂首挺胸地往门口一站,阳刚气十足。

袁帅端着咖啡迎上前去,打量对方,“请问您……”

对方先不答话,而是掏出一支巨大的雪茄,叼在嘴上。然后捏住一根火柴,模仿西部牛仔往裤子上擦,可惜直到把火柴杆擦断了都没见火星。

袁帅实在看不下去,掏出打火机啪地打着,凑过去替对方点燃雪茄,然后啪地将打火机合拢。这几下干脆利落,倒把对方看傻了。

“说实话,你这打火机很MAN!”对方声音低沉。

“说实话,您比打火机更MAN!请问您是……”

对方做豪爽状地沉着嗓子哈哈大笑,啪地一拍袁帅肩膀。袁帅身子一晃,咖啡洒了一半。对方一边跨步进门,一边缓缓摘下墨镜——赫然竟是何澈澈。

“澈澈你出院啦?”安妮跑上来,“怎么这造型?不符合你风格啊!”

何澈澈不以为然,“我什么风格?”

“你风格就是中性美啊!看现在选秀,

女生比男生还酷,男生比女生还美,Fashion!”

戈玲补充:“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谦谦君子,玉树临风——这就是我们眼中的澈澈!我们永远顶你!”

何澈澈却斩钉截铁地予以驳斥:“中性?No!我是男性!纯爷们儿!你们看,这是什么?”何澈澈昂起下巴,大家凑近仔细看,光溜溜的没发现什么,于是冲他茫然地摇头。何澈澈掏出一个放大镜,往下巴上一贴,映出几根勉强露头的胡碴。

“从今天起,我要蓄须明志,向世人表明我是个男人!”何澈澈宣布,“我要和以前的我说声Bye-bye,还自己男儿本色!拿盆来——!”

“盆?”

“我要金盆洗手,寓意告别过去、重新开始!”

“那得去洗手间!”刘向前提醒,“洗手间有盆!”

何澈澈只好作罢,“噢,那就算啦,刚才方便时候我已经洗过了!拿刀来——!”

“你要刀干吗?”

“跟过去一刀两断!”

“水果刀行吗?”欧小米回身想去拿,被安妮使眼色制止。安妮试图启发何澈澈:“你说断就断啦?就算你能断,断了以后呢?”

“我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做男人!男人不抽烟,枉在人世间,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何澈澈做出慷慨豪迈的大男人状,深吸一口雪茄,立刻被呛得连声咳嗽。面对何澈澈的异常表现,大家甚是狐疑。

“澈澈,你脑震**……真痊愈啦?”安妮试探着,“那你认识我吗——WhoamI?”

“嘁!你不就是总监嘛——”何澈澈不以为然,“本名安红,现名安妮,迫于你的**威,大伙都叫你Anney总!所谓海归!就你平时那做派,不中不西不伦不类,其实大家很有意见,只是敢怒不敢言。今天我代表大家提出来,希望你能虚心接受!”

见安妮张口结舌,刘向前连忙冲何澈澈使眼色,“澈澈你怎么口无遮拦呢?!你冷静冷静……”

“我冷静得很!我知道刘老师你胆小,平时生怕得罪领导,老唯唯诺诺的,其实没必要!男人嘛,要挺直腰杆做人,怕什么?刘老师,有句心里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你活得太累!”

“澈澈毕竟年轻,说几句过头话,也不足为怪!”戈玲倒是表现得很善解人意,“畅所欲言嘛!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这本来就是咱们编辑部的优良传统!澈澈,对我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大胆提!”

“主编是元老,从《人间指南》到《WWW》,是承前启后的人物!她热爱我们的杂志,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在工作上……”

何澈澈这几句话说得戈玲飘飘然,内心得意,嘴上谦虚:“其实我做得还很不够……”不料,何澈澈话锋陡转:“但是,主编您毕竟年岁大了,岁月不饶人,很多观念意识稍不留神就out了。可是您偏不认头,还老惦着与时俱进,拿自己当潮人。咱就说您这发型吧,还披肩还长发飘飘呢,我一直就想跟您说,您已经不是纯情少女了,改改吧!别让人家说咱装嫩!”

戈玲的脸涨红得像茄子。欧小米连忙打圆场,“澈澈就这么一说,未必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当他还没治好呢,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何澈澈却把眼一瞪,矛头转向了欧小米,“谁没治好呢?谁没治好呢?就你脑子没病!你一贯自认为冰雪聪明,智商天下第一。可情商呢?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你都没boyfriend吗?就是情商太低,还老装酷!我发自肺腑地提醒你——做女人,要低调!”

欧小米气急败坏,“你怎么不知好歹呢?我不是在替你打圆场嘛……”

“不用!男人就是不能太圆滑!原来我就是太温和太乖巧了,从今天起我要脱胎换骨,我要MAN!”

大家无不瞠目结舌。袁帅早已火起,跨步上前威吓:“好你何澈澈!在医院你信口开河也就罢了,现如今出了院你倒愈演愈烈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

何澈澈啪地甩过头来,目光如炬,袁帅倒被吓得一怔。

“忍无可忍的是我!你一向以老大自居,动辄对我发号施令、指手画脚。我庄严宣布,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何澈澈一步步进逼,袁帅一步步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给你一个忠告!你自以为是情圣再世,遍地都是你的红颜知己,实际上哪个也没真正搞定!”

袁帅无地自容。他凑到近前,看似咬牙切齿,实则低声请求:“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要给我留个面子,不然我往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好说好说!只要你痛改前非,大哥我肯定放你一马!”何澈澈豪爽地拍着袁帅肩膀,仰天狂笑。

何澈澈的性情大变,编辑部每个人都始料未及。医生的说法也模棱两可,认为这是脑震**后遗症所致,但症状很特殊。更令大家惶惑的是,谁也说不准这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而从种种迹象来看,何澈澈的异化分明有日趋严重之势。

这天,袁帅和欧小米、刘向前一进编辑部,就见一根绳子从屋顶垂下,底端拴有一个沙袋。何澈澈戴着拳击手套,正奋力击打沙袋,嘴里一边嘿哈做声。环顾室内,何澈澈座位周围贴满了拳击手和硬汉一类的海报,充满阳刚味。见此情景,三人呆呆发怔。袁帅使个眼色,欧小米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

“澈澈……你干吗呢?”

“拳击!”何澈澈继续奋力挥拳。

“你还拳击?准备跟泰森打一场是怎么着?”袁帅实在忍不住,刚一说风凉话,何澈澈就恶狠狠地盯向他,双拳一碰,嘭嘭作响,以此示威。

袁帅慌忙解释:“我是说你这身子骨吧,还真不适合拳击!那得身高臂长、体壮如牛,要不然吃亏!”

何澈澈摘了拳击手套,抓起地上的哑铃,连着举了几下。然后撸起袖子,曲起胳膊,展示肌肉:“我练好几天哑铃了,看看看看,看我肱二头肌!”

袁帅仔细地看,然后摇头,“我还真没看见……”

正这时,安妮、戈玲一齐进门,不禁目瞪口呆。

“Mygod!”安妮惊呼,“编辑部改健身房和拳击场啦?!澈澈,你别伤着自己!”

刘向前赶紧汇报:“Anney总、主编,我们正给澈澈做工作呢!”

何澈澈看看表,把行头收拾起来,放进自己柜子里。

“我一不影响工作,二不影响环境,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安妮拿过何澈澈桌上的一瓶药:“吃药!”何澈澈却置之不理:“还有十五分钟到上班时间,我下去洗个澡!”

看着何澈澈大摇大摆出去,大家反应各异。

“你说澈澈原本文文气气一孩子,怎么成这样儿啦?莫非还真走火入魔啦?”

“澈澈这样,我看谁也不赖,就赖你们!”袁帅控诉,“全是你们给惯的!老对他呵护有加的,关爱、疼爱加溺爱,把他给宠坏了!这回行了——他变本加厉改武疯子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作为领导,我们不能推卸责任,可是又无能为力。现在社会上放眼望去,都是澈澈这种男孩,乖乖的,可人疼。可是认真想一想,将来他们能不能像男子汉一样承担,还真挺让人担心的!”戈玲这么说,安妮更是从心里替何澈澈着急:“澈澈啊,你啥时候才能长大啊?”

欧小米产生了怀疑,“你们说澈澈会不会是装病?借机任性胡来……”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绝对是装病!”刘向前断言,“你们发现没有?他脑子清楚得很,一点儿也不糊涂,数落人句句都直戳软肋!这能是脑子有病?”

“倒也是。”戈玲也觉得有问题,“他不呆不傻,吃喝拉撒睡完全自理,工作也照样能胜任,唯独就是性格变了……”

“所以嘛,这一切都是他蓄意设计的!他知道咱们拿他当病人,肯定都同情他让着他,不跟他计较,所以气焰才如此嚣张!这回他玩儿出圈了,我这当大哥的得管!待会儿你们都别拦着,看我怎么治病救人!”

袁帅撸胳膊挽袖子,找出何澈澈的拳套戴上,煞有介事地比划起来。戈玲连忙制止。

“不许动武!有澈澈一个尚武精神已经够呛了,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

安妮也提醒袁帅:“你分析得是有道理,可连医生都不敢确诊,咱们更不能断然下结论!要有凭有据!”

“事到如今你们还罩着他?!好,不是要证据嘛,我就证明给你们看!”

为了证明何澈澈是装的,袁帅绞尽脑汁想出一计。

这天,何澈澈独自抽着雪茄,使得办公室里烟雾弥漫,加上门窗紧闭,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几乎对面不见人。两个身材结实的青年出现在门口。他们穿黑衣戴墨镜,一副打手模样,气势汹汹地跨步进门,立刻陷入浓雾包围之中,呛得咳嗽起来。何澈澈敏锐地听出声音陌生,厉声盘问:“什么人?”

两个青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于是鬼子探雷般摸索着深入。何澈澈从座位上站起,如出一辙地摸索着接近对方。其他人都躲在安妮办公室里,挤在百叶窗前向外窥视,无奈外面雾蒙蒙地看不清。袁帅戴上红外线夜视镜瞭望,效果也不明显。“情况不明!”袁帅通报,“不过你们放心,他们是专业武打演员,戏肯定没问题!”

这两个人确实是袁帅从片场雇来的武打替身,袁帅再三强调只为试探虚实,千万不要真打。替身保证说:“帅哥你放心!我们是干什么的?职业替身!周润发、李连杰、甄子丹、章子怡、《英雄》、《叶问》、《十月围城》、《龙门飞甲》,咱统统替过,假打是咱强项啊!要3D吗?”

“3D就省了!”袁帅说,“注意,戏也不能太假!”

替身又保证说:“帅哥你放心!我们当替身的一直替别人演戏,现在总算轮到自己主演了,绝对投入!”

在编辑部的浓雾中,两名替身演员恍然置身拍摄现场,摸索前行了一段,直起腰来咋呼:“导演!烟火太浓了!给点儿风!”

袁帅应声跑出来,打开门窗。顿时,一阵清风呼地穿堂而入,眨眼间,穿堂风将烟雾席卷一空,办公室立时清爽明亮。

何澈澈与两名替身这才发现,彼此原来近在咫尺,几乎鼻息相闻。双方同时闪身撤后,成对峙之势。替身打量何澈澈,“你就是那个……何达人吧?”

“何大人?你才和珅呢!”何澈澈不满。

“不是何大人,是姓何的达人!”

“与其称我为达人,不如称我为男人。你们是谁?”

“凡是出来混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两名替身分别自报家门为打手甲、打手乙,然后演练了几个武打招式。二人动作整齐划一,不像搏击,更像健身操。大家躲在屋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吃不准事态将如何发展。

“他们不会假戏真做,把澈澈给打了吧?”

“放心吧,”袁帅十拿九稳,“不等开打,他就吓跑啦!”

“万一澈澈跟他们硬碰硬呢?……”

为了表明自己有绝对把握,袁帅提出个建议:“这么着,咱们押赌,我坐庄——澈澈投降,赔率1:10;澈澈抗战,赔率1:50……不,1:100!”

刘向前动心了,“回报率很高啊……保本吗?”

“银行理财从来都只说最高,不说最低,因为最低显而易见,是零。”欧小米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我知道我百分百押错了,但我还是不愿押澈澈投降!”

安妮坚定地押上一张百元钞票,“我虽然lovepeace——热爱和平,但我支持正义的战争!”

戈玲跟着押,“如果澈澈英勇负伤,这一百块钱就当是给他治伤的!”

“感情用事是理财投资的大忌。”刘向前掏出二十块钱,“我押他投降,十倍的回报率,高于任何基金和股票收益,评定系数为五颗星!”

大家押注的时候,何澈澈已经准备开打。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社会!那我就来个现实版的打黑!”说着,何澈澈从座位底下拎出一个枪匣,嘭地蹾在桌上。两名替身认得这武器,大吃一惊:“AK47?!”

枪匣打开来,里面不是枪,整齐地摆着一溜儿药瓶,分门别类地贴着标签。何澈澈拿出一瓶“中华鳖精”,仰头喝光。接着又取出两粒“大力丸”,一一吞服。众目睽睽之下,何澈澈最后拿起一个药瓶,标签上赫然写有“兴奋剂”。

安妮看得分明,大声疾呼:“奥运会坚决抵制兴奋剂!”

安妮冲出门去。袁帅阻拦不及,连忙去追,其他人也都一窝蜂跟出去。何澈澈举着药瓶发愣的当口,安妮风风火火冲上来,一把抢过药瓶,转而冲到两名替身跟前:“你们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人身……”

两名替身目光惊异。安妮顺着对方目光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忘了穿鞋,笔挺的职业装下面暴露着一双赤脚。安妮大窘,两只脚来回捣腾,苦于一时无处可藏。幸亏袁帅及时赶到,把她挡在身后。

袁帅假装劝架,一口气滔滔不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路朝天各走两边山不转水转低头不见抬头见相逢一笑泯恩仇!两位好汉,给我个面子,有话好好说!”

两名替身由衷赞叹:“戏真好!”

袁帅压低声音提醒:“武戏就看你们了!”

“导演,要不吊威亚?”替身自告奋勇,“飞来飞去是咱强项!”

袁帅摇头,“威亚就免了,成本太高!”

这时,何澈澈脱去外衣,在头上箍了一根红布条,跟《第一滴血》中的史泰龙同样造型。然后他戴上拳套,目光坚定,准备应战。

袁帅低声叮嘱替身:“千万别碰他脸!吹弹可破,碰不得!要不然——看见没?一个师太一个师姐——跟你们玩命!”

只见安妮、戈玲分别紧握着拖把、扫帚,准备随时保护何澈澈。

按照拍戏习惯,替身首先套招。二人你来我往地比划了若干回合,假装飞身出击或凌空栽倒,伴着音效,都是花拳绣腿,俨然双人舞表演。终于,两人站定,等袁帅喊开始。何澈澈却突然左右开弓,两名替身分别挨了一拳,栽倒在地。

“One—!Two—!Three—!Four—!……”安妮兴奋地计数,欧小米加入进来:“Five—!Six—!Seven、Eight、Nine、Ten—!哇噻——!”

何澈澈高高扬起手臂,欢呼胜利,随即目露凶光,亢奋地冲向倒在地上的对手,试图痛殴之。安妮、戈玲、欧小米拼命拽住他。

“我的投资啊!”刘向前追悔莫及。袁帅俯下身,沮丧地盯着躺在地上的替身:“知道不知道?因为你们俩,一分钟以前我破产了!”

替身困惑地质问:“导演你为什么不喊开机?……”

医院终于给何澈澈确诊了。诊断书是这么写的:车祸导致前脑额叶损伤,大脑皮层与皮层下相互之间的功能紊乱,或脑血液循环发生障碍。中医称为脉络壅阻,气血运行不畅,髓海失养所致。症状多见为情绪不稳,并伴有暴力倾向。

编辑部大家意识到情况很严峻。且不说这场武戏是否证明了何澈澈的实力,但无疑证明了他的暴力倾向。这让编辑部的人一致确认——何澈澈真的发生了基因突变。经过集体讨论,他们决定轮番对何澈澈循循善诱,帮助其心理康复。

最先上场的是安妮,“澈澈你要做个男人这没错,嗯哼……问题是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Whatisman?嗯哼……关于男人,古今中外各有不同的认识。作为我——出生在神州大地,求学在西方欧洲,发展在千年古都,融古今智慧于一体,集中西学识之大成,多少男人如过江之鲫嗖嗖从眼前掠过,可谓阅男人无数——我认为,男人首先应该是gentleman!……”

“举例说明!”何澈澈漫不经心。

“不胜枚举啊!比如古代,经典男人——关羽关云长,赵云赵子龙,周瑜周公瑾——一个个都是……”安妮意识到不对,“怎么都是武将?……”

何澈澈逮着理了,“所以嘛,人生就是沙场,男人就要战斗!Man就是man,不是gentle+man!”

安妮的受挫丝毫没有影响戈玲的胸有成竹,她认为思想政治工作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现在是和谐社会,你跟人打架这还和谐吗?澈澈你们九〇后还年轻,严格地说,你们还不是男人,还是男孩儿!什么才是男人?外表并不重要,男人重在内涵。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男人,哪怕他是**,也绝对没有魅力!”

何澈澈比划着拳击动作,并不反驳。戈玲以为初见成效,进一步语重心长:“我这绝不是说教,都是自己的切身体会!对男人的理解,我经历了一个由肤浅到深刻的过程。豆蔻年华时,我只注重男人的外在,但是现在我更懂得欣赏男人的内涵,哪怕他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丑陋……”

何澈澈停住动作,语气不乏嘲弄:“主编,您说的是李冬宝吧?”

第三个出场的是袁帅。何澈澈在举哑铃,袁帅绕着他游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看来非得我现身说法不行了!作为一个深受广大女性追捧的精品男人,哥的心得体会是,男人的魅力在于情商!以前也怪我,光注重自我完善了,忽略了对你的言传身教,今后哥一定多熏陶你。想当男人还不容易?跟着哥!哥是No。1,你是No。2!”

“我知道,”何澈澈讥讽,“你说的是光棍排名!”

“……做男人容易吗?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老婆,还要有型有款有地位有银子有面子!肌肉发达那是**,不是成功男人,成功男人的魅力在于沧桑!没有大粪臭,哪有五谷香?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女人四十豆腐渣,男人四十一枝花,这就叫沧桑!……”对刘向前的人生体验,何澈澈颇不屑:“刘向前同志,大多数时候,沧桑就是市侩的代名词。”

最后一个出场的是欧小米。她站在门口,看着何澈澈一丝不苟举哑铃的背影,心里一个劲儿发虚。何澈澈发现了她,便放下哑铃,面对她缓缓坐下。他腰板笔直,不苟言笑:“该你了。说吧!”

“我、我……我看就别说了我!”欧小米自觉没趣,灰溜溜地放弃了。

一星期过去,何澈澈的异常表现没有丝毫收敛,令大家忧心如焚。很快,事实证明大家的担忧并非多余,欧小米的一个偶然发现表明,危机迫在眉睫。欧小米发现的是何澈澈纸篓里一张皱巴巴的草稿——

东门铁血:

别来无恙!自幼儿园、学前班至初中,你我皆为同窗。但你飞扬跋扈,恃强凌弱。尤其对本人,更是极尽欺侮之能事。除了无缘无故地找茬,当众奚落欺负我,你还给我起了一个耻辱的外号——樱桃小丸子。至今回忆起你的种种恶行,我仍怒火满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有洗清耻辱,方为七尺男儿。特下此战书,于明日午时与尔等决斗,一决雌雄。

何澈澈

落款处按有血迹斑斑的手印,令人触目惊心。

“这得拦住他啊!他不是加州州长,还真拿自己当终结者啦?!”戈玲急得不行。

“都赖你!”安妮埋怨袁帅,“你弄来那俩功夫高手不堪一击,让澈澈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呢!东门铁血,听这名儿就杀人不眨眼!”

袁帅思忖着,“他不明日午时嘛,还有时间,咱百般阻挠他!”

正说着,何澈澈从外面回来了。他大踏步来到自己座位旁,把背包往桌上一扔,掏出一支雪茄叼上。袁帅手疾眼快地凑上去,啪地打燃打火机,替何澈澈点烟,趁机搭讪:“贤弟,愚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澈澈豪气冲天,“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愚兄就开门见山了!那个东门铁血……”袁帅焦急起来,“哥们儿咱不惹丫行吗?”

何澈澈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欧小米默默展示出那份草稿,何澈澈明白了,“我本来以为早把这些事忘了,现在才知道根本没忘,只是埋在我心底最深处!”

戈玲紧着劝:“冤家宜解不宜结。澈澈,别办傻事!”

“这是我心里一个情结,到了必须了结的时候了!”何澈澈很坚决,“我要复仇!”

“你要是打不过他呢?”欧小米十分担心。何澈澈冷笑一声,目光狠辣,狂笑着挥舞双拳。

“我现在是男人!东门铁血,我要让你匍匐在我脚下!哈哈哈……”

目睹其疯狂状,大家意识到劝说无效,必须想别的办法,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于是,趁何澈澈出去的空当,欧小米负责望风,袁帅踩着凳子,把墙上的时钟向后倒拨了一个小时,又拿起何澈澈放在桌上的手机,把时间设置也改了。

好在何澈澈未察觉。当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何澈澈站起身来,把拳套、护肘、护膝一一放进背包,重新系紧鞋带,然后背起背包,准备外出。

大家一直暗中瞄着何澈澈的一举一动,此时再也绷不住了,除了集体劝阻之外,安妮干脆下了最后通牒:“澈澈,我以《WWW》CEO的身份命令你,立即放弃行动!如若不然,你要对一切后果负责!”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都闪开!”何澈澈大义凛然,脚步坚定地往外走。

“你跟对方定的午时,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袁帅提醒着,何澈澈看看墙上挂表,不觉得有何问题。袁帅得意地狞笑着,“呵呵……我们把表拨慢了一小时,现在已经到午时,你来不及了!”

何澈澈半信半疑。袁帅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信息台。听到准确报时为十二点,何澈澈脸色大变,拨开大家,拔腿就向外跑。

众人反应过来,随后便追。

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何澈澈在前面疾疾地跑,编辑部大家在后面紧紧地追。何澈澈跑到路边,打算穿越马路,无奈人行道亮起了红灯。见大家越追越近,不等绿灯亮起,何澈澈便急不可耐地横穿马路。一辆汽车疾驶而来,双方躲闪不及,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编辑部大家的惊呼,何澈澈被撞倒在地。背包飞出很远,拳击手套、护肘撒落在马路中央。

经过抢救,何澈澈醒了过来。还像上次那样,编辑部大家都聚集在床头。每个人心里都忐忑不安,担心何澈澈二次被撞,情况将愈发糟糕。

“澈澈,我知道你现在不认识我们……”安妮强抑悲痛,“不要说话,先好好休养,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何澈澈却笑了,一双美目顾盼有神。“Anney总您真幽默!我怎么会不认识你们呢?”他环顾周围,“主编、帅哥、欧小米,还有敬爱的刘老师!”

何澈澈貌似清醒正常,大家反倒狐疑。

“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我变得胡子拉碴的,天天练健美练拳击,还非要找我小时候同学决斗……”

听何澈澈这么一说,大家又惊又喜。

“Mygod!他……醒啦?!”

“阿弥陀佛!真醒啦!”

“好像又变回来啦!好啊好啊!樱桃小丸子……”

何澈澈很惊讶,“哥你怎么知道我这外号?是不是超可爱?”

“超可恨!”袁帅开始翻旧账,“我可不是你哥,我一向以老大自居,动辄对你发号施令、指手画脚,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何澈澈向安妮求援:“帅哥欺负我,Anney总你可不能坐视不管!”

“Anney?我们很熟吗?不可能啊,中国人起一洋名儿,你朋友里可没我这样的假洋鬼子!”

安妮故意冷着脸,何澈澈只好转向戈玲,“主编您一向关心爱护我……”

“主编?”戈玲模仿何澈澈的口气,“我怀疑,现在都Web2.0时代了,还有我这么老的主编——那得多Out啊!”

“欧小米咱们可是死党……”何澈澈跟欧小米套近乎,欧小米一撇嘴:“现在是九〇当道,八〇后已经Out了,你找我做死党,太雷人了吧?”

何澈澈可怜巴巴地望着刘向前,“刘老师,我知道您饱经沧桑,最宽以待人了……”

“不。何澈澈同志,大多数时候,沧桑就是市侩的代名词。”

在遭遇意外的同时,何澈澈倒是有了意外收获。他不再纠结于所谓男性化还是中性化,用他的最新宣言来说就是——

“做男人,首先做自己!必须的!”

(本章完)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