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

第十九章 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早晨上班时间,刘向前哼着歌进了编辑部。大家见状,与刘向前打趣,“刘老师今天这么高兴,别是体育彩票中了五百万吧?”

“不会的!要那样刘老师不会这反应,肯定被馅饼砸晕,直接送医院了!”

刘向前心情颇佳,“是我们大学同学要聚会!毕业二十年了,五湖四海,天各一方,如今重又聚首,我怎能不心潮澎湃?怎能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由此,大家的讨论话题从婚礼转向了同学聚会。欧小米很感慨,“我们毕业刚一年,有的同学就不怎么联系了。还是你们二十年前好,同窗之情好像特别浓!”戈玲走出来,把一份清样交给何澈澈,“毕业二十年了,同学们还能聚到一块儿,真挺难得的!”

刘向前陷入深情回忆:“当年毕业,正是桃红柳绿的季节,风华正茂的莘莘学子,在奔赴祖国四面八方之前,依依惜别,唱的就是这首《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我们发了毒誓,再过二十年,一定来相会!那时候觉得二十年非常非常遥远,哪承想一转眼就到了!什么叫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啊?澈澈、欧小米你们不懂,说了你们也不信,等你们信了,也就到我这岁数了……”

“澈澈……太恐怖了!”

“您还是把表拨慢点儿,让我们多年轻几年吧!”

“我也年轻过,不是说你们,我们那时候比你们现在狂!那是八十年代,正是风起云涌**燃烧的岁月——”说着,刘向前朗诵起来,“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戈玲表示赞同,“八十年代年轻人有那么一股劲儿,让你们现在说就是囤!可我们理解是纯粹!”

安妮从自己办公室出来,把客户资料交给刘向前,一边上下打量他,“你们发现没有?刘老师今天精神状态跟平时不一样,说话嗓门粗了,眼神也亮了,气宇轩昂的!让澈澈给算算,肯定运势正旺,赶紧一鼓作气,把这单广告签喽!”

刘向前接过客户资料,向安妮表决心,“您放心,绝对搞定!”袁帅笑看着刘向前,“看这派头,当年刘老师肯定是校园达人啊!”

刘向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在事实面前,我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大学期间,本人五讲四美三热爱,德智体全面发展,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一致赞扬。在他们强烈要求下,我先后担任了副小组长、小组长、生活委员、副班长、常务副班长、代理班长,最后青云直上,终于成为班长!”

“真是一步一个脚印!原来您也有官运亨通的光荣历史,以前怎么一点儿没透露呢?”

“低调,做人要低调!”

“这我们得埋怨您,您潜伏得太深了,我们眼睛这么雪亮,愣被您蒙蔽住了!”欧小米一贯的口吻,“您低调不要紧,失去了向您学习的机会,尤其我们青年人坚决不答应!”

刘向前谦虚,“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何澈澈走上前来,抓住刘向前的手,仔细研究他的掌纹,“您的早期情感线挺乱的,说明您有过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史——我算得准不准?”

袁帅搭腔了,“这还用算嘛,刘老师那么出类拔萃,肯定跟我有同样的遭遇,遭到大批女生穷追不舍!是不是刘老师?”

刘向前愈发得意,“八九不离十吧!当年我收到的情书,总计十二万六千三百六十五字,重八斤一两——其实是八斤二两半,收废品的故意缺斤短两,我爸爸后来知道上当受骗了,一怒之下才添置了一个弹簧秤。”

“八斤二两半,”欧小米比画着八字,“多么沉甸甸的爱情啊!”

“这得多少女生多少封情书才能凑够分量啊?”安妮搭讪,“刘老师,这里面肯定有聂卫红的作品吧?”

“没有没有,她根本不是我们班的!这些情书基本都出自同一个花季少女之手,我还记得她芳名叫作美艳……”

“那绝对是个才女!”戈玲感叹,“十二万多字,洋洋洒洒,够一部长篇巨著了!”

安妮怀疑起来,“刘老师,如此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对你又一往情深,可你偏偏没跟她终成眷属——不用问,你肯定是对人家始乱终弃!”

刘向前急忙解释,“Anney总,我没乱她!真没乱!我们那时候多纯洁啊,顶多就是眉目传情一下、脸红心跳一下,哪像现在人啊,你不乱说明你不正常!其实我特后悔,思想太不解放了,还不如就……”

发现三个女人都对自己怒目而视,刘向前把后边话咽下去了,“我是说我这人在生活作风上经得起考验,青春期都没犯错误,以后基本也就没有犯错误的机会了!”

戈玲点头称是,“这点我相信向前!这方面他随他父亲刘书友,胆儿小!”

何澈澈很淘气,“主编,您是说刘老师有贼心没贼胆吗?”

“这孩子,日益学坏了啊!就让袁帅给带的!”

袁帅没理会,“我先不鸣冤叫屈,我现在最着急想知道的是,刘老师您怎么放着绝代佳人美艳不娶,娶了聂卫红我嫂子呢?”

刘向前很是感慨,“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一毕业,劳燕分飞,美艳分配到南方,我在北方,活活地棒打鸳鸯散!再后来,一个叫聂卫红的花季少女出现了,并捷足先登,一举占有了我!”忽然,刘向前变得紧张起来,“刚说的这些情况仅限于内部参考,注意保密,严禁外传!尤其不能让聂卫红同志耳闻!Anney总,为了引起大家重视,要不您当作一条纪律宣布一下?”

“你放心,这点儿思想觉悟大家还是有的!再说了,聂卫红同志也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除非你想旧情复燃……”

刘向前坚决摆手,“没有没有!那不过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将永远珍藏在我心灵的某个角落!一个人不可能第二次蹚进同一条河流。我是蹚过女人河的男人,刚上了岸,不想再蹚回去啦!”

戈玲感慨,“物是人非啊!二十年了,变化多大啊,说不定你们老同学见面都不认识了!”刘向前认真思忖着,“你们说,我应该以什么形象出现在老同学面前?”

“什么形象?老同学聚会,又不是走秀,你是什么形象就什么形象呗,要再改头换面,他们更认不出你啦!”

刘向前却摇头,“不行,说不是秀也是秀,我是焦点人物啊,老同学们对我的出场都很期待,包装还是很必要的!”

安妮对此表示赞同,“顶你!讲究仪表也是对他人的尊重嘛!刘老师你想怎么包装?”

“具体怎么包装我没想好,但是主题比较明确,就是要折射出本人二十年来的发展成果——二十年过去了,本人与时俱进,已经摇身一变成为时代弄潮儿!要把这个折射出来!”

“这个挺好折射的!”何澈澈抬起头,“如今的时代弄潮儿都是腕子上戴金劳、脖子上挂金链、胳肢窝夹手包,小富即安的标准行头!”

刘向前点头,“倒是挺像成功人士的!”

“那是暴发户!”安妮一挥手,“我们是Media——媒体人,站在文化与时尚最前沿,我们本身就是潮人,要把我们的风采展示出来!其实很简单,我建议你选一套西装,搭配白衬衣、黑皮鞋,永不过时的经典,OK了!”

“我就说嘛,包装不是伪装!”戈玲发表看法,“不过我觉得中国人还是适合穿唐装,正好当年你是一班之长,这样儿显得成熟稳重,有领导风范!”

见袁帅在一旁故作矜持,欧小米提醒大家,“专业造型师有话要说!袁大师请——!”

“不就是一场秀吗?不就是打造吗?我给刘老师弄一精包装,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专业造型!什么叫艳压群芳!”

袁帅把刘向前带到摄影棚进行包装,大家堵在门口,等着一睹刘向前的新造型。安妮看看表,“差不多了,该弄好了吧?”话音刚落,屋门一开,袁帅出现在门口,“请——!”

大家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入。袁帅啪啪地击掌两下,顶灯随即熄灭,只有几盏射灯营造出秀场气氛。随即,刘向前从屏风后闪了出来,只见刘向前装束前卫搞怪,类似混搭风格,头发抓得极凌乱,眼神酷酷的。

见大家瞠目结舌,袁帅颇为得意,打了个响指,向刘向前示意,刘向前如同男模走秀一般,直眉瞪眼地径直冲大家走来。

大家吓得发一声喊,转身就逃。

关于刘向前的造型,大家集思广益了半天,最终刘向前还是要回家等聂卫红最后拍板。聚会的日子马上就快到了,刘向前到底将以何种形象出现,大家巴不得快点儿揭晓。一早上班,大家就议论刘向前的事。

“听刘老师说,聂董祖上开过裁缝铺,”何澈澈对安妮说,“所以她在这方面超自信!”

“我的MyGod!”袁帅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她不会用祖传缝纫机给刘老师砸一褂子吧?”

“量体裁衣,我看也没什么不好!”欧小米看了一眼袁帅。

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一名男子。此人身穿黑色束腰皮半大衣,戴黑皮手套,一副墨镜,黑色礼帽帽檐压得很低,酷似德国盖世太保。他表情严峻,一语不发地站在门口。编辑部大家互相瞅瞅,显然都不认识来人。袁帅警觉地迎上前去,询问对方来意,“您好!请问您……有事儿?”

来人也不回答,而是迈步**。大家摸不清来人意图,都很紧张。安妮迎上去,“先生!您到底有什么事儿?”袁帅补充,“要是有什么误会,咱们有话好好说……”

对方不苟言笑,缓缓摘下礼帽和墨镜,露出本来面目,原来是刘向前,大家一阵惊呼。

“向前你!”戈玲笑了,“你再晚点儿我就打110了!”

“我说呢,盖世太保来我们编辑部干吗?”袁帅耍贫,“咱这儿也没犹太人啊!”欧小米嚷嚷:“您再次把我们雪亮的眼睛蒙蔽住了!哎,这真是嫂子用缝纫机给您……”

刘向前很满足很得意,掏出手机拨号,“稍等稍等!汇报一下!喂,聂董,我小刘!效果达到了!就是你奋力追求的效果!……啊……啊……所以遗传这东西是厉害,谁让你天生就有服装设计基因呢?着实让人十分嫉妒……”

编辑部大家面面相觑,不置可否。刘向前挂了电话,“我发现卫红原来相当有魄力!在家把情况一汇总,卫红当即就明确了指导方针——那就是在这事儿上不能心疼钱,为了人前显贵,就得一掷千金!就得挥霍!”

戈玲重重点头,“这确实改变了你们刘家的家风!当年刘书友同志那副套袖,让全国人民都刻骨铭心!”

“改革嘛!应该说,在这项改革上,卫红走在了我前头!在她带领下,我们连夜深入各大商场,花钱如流水,终于让我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何澈澈适时地提出问题,“您也跟我们似的‘月光’啦?”

“光倒没光,我毕竟比你们有底蕴。不过这件皮衣花了我一千多,这是有史以来我在服装上的最大投资!”

“这说明你改革还不够Completely,”安妮指着自己,“我这件小开衫还一千多呢!”

对刘向前这身装扮,袁帅感到匪夷所思,“现在都什么季节了,您还皮衣,惦着捂痱子?”

袁帅这么一说,刘向前显然也觉得热,立刻拿起纸板扇凉,“是有点儿热……这里面还有棉衬呢,我卸下去了。这皮衣多值啊,除了夏天,春秋冬能穿三季,划算!买一套西装,像样的得上万,平时又穿不着,不像皮衣,我上下班骑车,挡风啊!比较来比较去,这件皮衣性价比最高!”

欧小米接着问,“除了实用,您刚才说聂董追求什么效果来着?”

“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明天聚会,本人一出场,老同学们第一反应是眼前一亮,第二反应是

自惭形秽!”

何澈澈开玩笑,“眼前一亮不敢保证,眼前一黑应该没问题!”

“我们的指导思想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现在男的不是西装就是夹克,要不就是唐装,太普通,显不出我与众不同来!Anney总说得正确,我们Media是潮人,”说着,刘向前戴上墨镜、礼帽,“我这样是不是很潮?”

众人无语。

星期一的早晨,袁帅和欧小米几乎同时抵达停车场。两人熄火,下车。欧小米摘下摩托帽,“星期一堵得厉害,你可从来没这么早过!”袁帅斜睨着欧小米,“你不也一样?!一大早赶场,想知道刘老师参加同学聚会的下落……”

二人快步走进编辑部,发现只有何澈澈一人,“哎,澈澈……”不等袁帅说完,何澈澈抢先说出他后面的问话,“刘老师还没来?——今天每个人一进门,都问这句话!”

安妮、戈玲分别从各自办公室走出来。安妮看看表,“还差三分钟。我分析,昨天聚会刘老师一兴奋,喝多了酒,今天起晚了!”

戈玲拿不准,“向前倒是从来不迟到,偶尔迟到这一回,情有可原!”

话音刚落,刘向前就走了进来。戈玲很高兴,“你们看,就是今天向前都不迟到!这一点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可是刘向前却没吱声。只见他还是平时那副打扮,进门就直奔自己座位,显得情绪低落,大家无不感到意外。欧小米很关切,“刘老师,您昨天聚会了吗?”刘向前点头。

何澈澈试探,“您酒逢知己千杯少,累啦?”刘向前摇头。

戈玲走到刘向前身边,“同学们都好吧?”刘向前点头。

袁帅探着身子,“肯定是最想见的那人没来,还无比惆怅呢!比如美艳?”

刘向前摇头。

安妮忍不住了,“刘老师你就别点头Yes摇头No啦!我知道了,你想先抑后扬,Yes?”不料,刘向前却长叹一声,“唉——!NO!”

大家更加摸不着头脑。安妮纳闷,“怎么参加完同学聚会,变得惜字如金啦?”刘向前这才开始怨天尤人,“唉,你们有所不知,我失落啊!本以为我一出场,会艳压群芳呢,结果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我一到那儿,立刻眼前一亮,只见那些老同学,男的衣冠楚楚,女的花枝招展,一个个都比我光鲜亮丽!我这身行头在人堆里一走,就跟前来刺探情报的特务似的!雪上加霜的是,皮衣实在捂得慌,我一身大汗,跟在澡堂子差不多。可气的是,所有同学都问我热不热,我热也说不热,就是不脱,结果差点儿没休克!自惭形秽啊!”

欧小米一边笑着,“第一反应眼前一亮,第二反应自惭形秽——聂董追求的效果达到了啊!”何澈澈强调,“是被效果了!”

袁帅事后诸葛亮,“我不是幸灾乐祸,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不相信专业人士的眼光,结果怎么样?不过没关系,刘老师你转达我对聂董的问候——人贵在有追求!”

戈玲安慰着,“虽然没展现出我们媒体人的风采,但也不要这么妄自菲薄嘛,外表不是最重要的!”

刘向前继续,“要比实力,我就更不如人家啦!真没想到同学们变化这么大,有升官的,有发财的,有著书立说的,有成名成家的,基本上都事业有成。就连‘绿豆芽’现在都当老板了,身家几千万!”

大家啧啧不已。“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呢,”袁帅感慨,“二十年就更天翻地覆慨而慷了!”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当年‘绿豆芽’对我须仰视才见,他仕途坎坷,我飞黄腾达当班长,他还是一般同学,所以他改走商道,现如今也成功人士了!”

欧小米想起了重要话题,“美艳还那么美艳吗?”

“昨日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美艳几年前移民澳洲,这次是特意赶回来的。聚会上,她对‘绿豆芽’万分热情,想当年‘绿豆芽’在情场上是我手下败将,世态炎凉啊!”

安妮纠正刘向前,“刘老师你跑偏了!当前社会是比较势利,可是老同学之间就不一样了,同窗之谊,情同手足啊!”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安妮拿起电话,“Hello!《WWW》编辑部!……您找刘总监?哪个刘……”刘向前脸色一变,慌忙跑上前,从安妮手里接过电话,“喂!……啊啊我是!‘绿豆芽’——噢不是——窦总啊?……”

一听对方称“刘总监”,大家狐疑地交换目光。

刘向前继续打电话,“真的?哎呀好啊!……没问题!包我身上!……别来别来,真别来!……哦……哦……”

刘向前放下电话,发现众目睽睽盯着自己。

安妮狡黠地看着刘向前,“刘总监……”

“Anney总您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出于一时义愤,他们都这个长那个总的,我不能甘居人后啊,就随口那么一说,算善意的谎言,谁承想‘绿豆芽’会当真啊……”

“要在过去,您这罪过就大啦——篡位谋反啊,满门抄斩,还得株连九族!”袁帅解围,“不过谁让咱Anney总是明君呢,恕你无罪!”

“谁没点儿非分之想啊?”安妮很大度,“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本总表示理解!”

对安妮的宽宏大度,刘向前很感动,“谢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过歪打正着,‘绿豆芽’刚电话说打算在咱们杂志发广告,而且是全年的!”

安妮立刻兴奋起来,“Really?Veryverygood!这下我们广告额就有绝对保证了!刘向前同志,你不光无罪,而且有功!”

“你看,”戈玲说,“刚才还说世态炎凉呢,现在老同学就来帮你了!”

刘向前得意之余,不免尴尬,“‘绿豆芽’说下午要来编辑部看看……”

安妮爽快,“来吧!欢迎啊!”

刘向前嗫嚅着,“他来,那我……我怎么办?”

安妮还没回过味儿来,“什么怎么办?”

刘向前吞吞吐吐,欧小米最先反应过来,“噢,刘老师是说他在老同学面前都自称总监了,现在人家来了,他不能丢这面子,是不是?刘总监!”

刘向前连连点头称是,并加以解释补充,“我这么做真不是为自己,主要是为咱编辑部!你们想啊,‘绿豆芽’投广告是念在同学情谊上,是奔我来的,要知道我不是总监,笑话我是小,说不定广告就不投了,这是大啊!”

大家想想,觉得刘向前所言有理。“所以吧,事到如今,为了编辑部,我就顾全大局一回!还得麻烦各位呢,积极配合我,将错就错!”

“绿豆芽”要来访。袁帅、欧小米站在写字楼大堂里,迎候来宾。袁帅手中有一牌子,上面写有“欢迎窦总”的字样,大堂里人来人往,眼前不时有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走过,袁帅举着牌子主动上前搭讪,问候词依次发生着改变。

“窦总!”

“窦总?”

“窦总吗?”

“不是窦总吧?”

结果,无一例外遭白眼,情形颇尴尬。这时,一名体形壮硕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们好!”

袁帅狐疑地打量对方,“您……”

对方指指牌子。袁帅、欧小米上下打量对方,见这位“绿豆芽”胖得像水桶,实在难以置信。“窦总?!”

编辑部办公室里,安妮正替刘向前打领带,大家在一旁参谋着,刘向前很有些受宠若惊,“领导这么平易近人,亲自给我打造形象,真是……我只有用努力扮演好总监来回报!”

“记住,我是您的助理!”安妮打好了领带,“OK!”

何澈澈毕恭毕敬地把一盒崭新的名片递给刘向前,“刘老师……哦不,刘总监!您的名片印好了!”

戈玲站在一旁督战,“费这么大劲儿,可一定得把广告拿下来!”

这时,袁帅、欧小米陪同“绿豆芽”走进门来。刘向前一见,连忙热情地迎上前去,与“绿豆芽”热烈握手,“‘绿豆芽’……窦总!嗨,你看我叫顺嘴儿了!”

“就叫‘绿豆芽’,亲切!”“绿豆芽”看着大家,“我跟你们刘总关系可不一般!得知他现在成了传媒界巨擘,不穿PRADA的时尚男魔头,横跨传媒界、文化界、企业界、时尚界、演艺界并进军国际无国界的多栖人物,作为他的同窗,我在高兴之余,必须承认这世界变化快,人变化更快!”

当着编辑部大家的面,刘向前极尴尬。

“您变化也够快的!”袁帅实话实说,“刚才在大堂第一眼看见您,我第一印象就是您名不副实!”

戈玲纠正,“袁帅你怎么说话呢?万一窦总再误会了……”

“我不误会!我知道自己现在这体形,芽儿没了,纯是豆儿!”

大家笑,感觉“绿豆芽”还算可爱。

安妮对刘向前说:“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哦哦您说得对!我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海外归来、在我们编辑部首屈一指的安妮安……”

“Anney!刘总的助理!窦总您好!”眼看刘向前就要说漏嘴,安妮连忙打断他的话,对“绿豆芽”微笑,并提醒刘向前,“您和窦总坐下谈吧!”

“哦哦,您说得对!坐下谈、坐下谈!”刘向前习惯性地就要坐到原来的座位上,安妮赶紧提醒:“刘总,您和窦总还是去您总监办公室吧!”

“哦哦,对!”刘向前颇不自然地陪同“绿豆芽”走向总监办公室。进了这里,刘向前习惯性地要坐到下首。安妮见状,赶紧示意刘向前应该坐到老板椅上,“刘总……”

刘向前不免犹豫,“您别客气,我还是坐这儿吧……”

安妮着急,压低声音,“现在你是总监!”

刘向前这才大着胆子走到大班台后,半边屁股坐到老板椅上,椅子往后一仰,刘向前差点儿摔着,很是露怯。忽然,他发现桌上摆着安妮的照片,慌忙扣倒。

“绿豆芽”连连吸着鼻子,“你这办公室够香的啊!”刘向前张口结舌,安妮赶忙一边解释一边开窗子,“噢……可能是哪天不小心把香水碰洒了……”

“绿豆芽”不置可否。这转转,那看看,参观刘向前的办公室。

安妮的外套还挂在衣架上,她连忙取下来,此地无银地向“绿豆芽”解释:“一早儿进来做卫生,顺手把衣服挂这儿啦……”安妮取下衣服,露出衣架上的女包,取下包,不小心又扯出一双长筒袜。见“绿豆芽”目瞪口呆,安妮尴尬地把长筒袜胡乱塞进包里。接着,她瞥见自己的拖鞋就在大班台附近,趁“绿豆芽”不注意,赶紧踢进了沙发底下,一时手忙脚乱。

“绿豆芽”坐到沙发上,“不错不错!”

安妮把一杯咖啡端到“绿豆芽”面前,“窦总,情况他都跟我汇报……介绍过了,多谢您对《WWW》的垂青和眷顾!”

“绿豆芽”却摆手,“别谢我,应该谢你们刘总!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不光安妮,就连刘向前也不明其意,“这从何说起啊?”

“你忘了,我可没忘。咱俩什么关系?既是同学又是情敌!我那么追美艳,创作了总计二十万字的甜言蜜语,可她却无动于衷,造成我们之间巨额贸易顺差!为什么?就是因为你!”“绿豆芽”激动地站起来,两眼炯炯发光,刘向前以为“绿豆芽”来者不善,吓得直往椅背上缩,“绿豆芽你别冲动!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俩相逢一笑泯恩仇……”

“绿豆芽”却兀自沉浸在往事里,“还有,美艳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可她却从我那二十万字里整理提炼,转口贸易给你了!总计十二万六千三百六十五字,重达八斤一两……”

“是八斤二两半!”

“这是盗版!你们侵犯了我的知识产权!”

“我说怎么感觉那语气像男的不像女的呢!‘绿豆芽’要不是你今天告诉我这

个惊天秘密,我还一直把美艳奉为情书圣手呢!真对不起,不过我是无辜的,我跟美艳是贸易逆差啊!”

“你怎么证明你没有从中受益?当时你不也没提出反倾销吗?!”

“我就知道,情场如战场,红颜祸水,报应来了!‘绿豆芽’,你冲冠一怒为红颜,准备怎么报复我?”

安妮连忙劝阻,“窦总……你可别乱来!”

“在情场上,我是你手下败将,可我不服!痛定思痛,根源在于我不够优秀。我知耻而后勇,奋发图强,终于在商界打拼成功!所以说,要没有你当年对我的刺激,就没有我的今天,当然要感谢你啦!”

刘向前和安妮这才恍然大悟,同时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你跟美艳……”

“绿豆芽”的说法和刘向前如出一辙,“那不过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将永远珍藏在我心灵的某个角落!我今天来,就是要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圆满句号,还要用实际行动表示对你的感谢和支持——在你这儿投广告!”

当安妮把拟好的广告合同递给“绿豆芽”时,“绿豆芽”大笔一挥,刷刷签字,然后把合同交给刘向前。刘向前本该签字,却睃着安妮。

“Anney总……助理,该我们签字啦……”

“签吧!”

“我签?”

“当然!您是总监啊!”安妮一个劲儿使眼色,刘向前这才拿起笔,小心翼翼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安妮提醒,“盖章!章在抽屉里!”

刘向前一拉抽屉,见里面全是女人化妆品,吓得忙又关上。安妮亲自走过来,拉开另一个抽屉,取出公章递过来。刘向前在合同上盖完章,把章交还安妮。双方皆大欢喜。

安妮很得体,“合作愉快!窦总您先坐,我去给您换杯咖啡!”安妮一出门,“绿豆芽”就冲刘向前心照不宣地笑了,“你这个助理不简单……”

“那当然!留学回来的,海归!”

“不是这意思!你们之间,啊,不简单……一进门我就瞅出来了,你们不是一般关系!”

“我们之间……也就是上下级关系!”

“跟我还不撂实话?上下级关系,你事事都看她脸色?谁是CEO谁是助理啊?我看倒个个儿差不多!老总怕秘书,相当于惧内,正常!”

“不是……我……”

“什么都别说,我懂!现在不都这个嘛,红颜知己!不过作为老同学我得劝你,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累!”

送走了“绿豆芽”,编辑部人们都松了口气。欧小米笑嘻嘻地,“刘老师,您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客串一把总监,还签了一大单!”

袁帅也问:“客串总监的感觉怎么样?”

刘向前总结着,“欣慰与遗憾参半。欣慰的是,按我这资历,早该‘总’了,如今总算体验了一回;遗憾的是,因为没有经验,没来得及充分发挥。”

何澈澈明白了,“听您这意思,希望再客串几次……”

“是有些意犹未尽。等以后有机会吧!”

话音刚落,一名女子就出现在门口。她奇丑无比,偏偏喜欢搞怪,一身澳洲土著打扮,很是刺眼。

“向前!”女子深情地呼唤。刘向前闻声回头,登时愣住了,好半天才醒过神来,慌忙上前,“美艳你怎么来啦?”

大家一听来人是美艳,顿时瞠目结舌,窃窃私语。

“就这还美艳呢?”

“又一名不副实的!”

美艳大模大样地进来,四下打量着编辑部,“‘绿豆芽’能来,我就不能来?我要亲自来看看你工作和战斗的地方,你就是在这里功成名就、叱咤传媒界的,嗯,跟我梦见的差不多!”

“你怎么还梦见过?”

“我的肉体虽然在澳洲,但我的灵魂却在这里,时常午夜梦回,飘浮在有你存在的地方……向前你就从来没感觉到?”

刘向前不寒而栗,“没有没有!”

“看你,还是那么胆小!当年,你连亲人家一下的胆量都没有,嘻嘻……”

刘向前那叫尴尬,“美艳,那都是过去的事儿啦,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不行!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向前,我已经离婚多年,在澳洲孑然一人,陪伴我的只有过去粉红色的回忆。想当年,我和你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卿卿我我……”

刘向前慌忙澄清,“美艳你可千万别乱说!我们俩当初就是朦朦胧胧的,根本没海誓山盟、卿卿我我!”

“怕我让你负责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刘向前叫苦不迭,“我、我怎么啦就当初?……美艳,我们都人到中年了,开不起这种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啦?我不远万里来到你们中国,追昔抚今,没想到你功成名就,于是我灵机一动,你我二人何不鸳梦重温?你有钱有势,我美艳如初,郎才女貌,千古绝配啊!”

此时,安妮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安妮刚放下电话,袁帅就闯了进来。

“外面怎么啦?”

“美艳来啦!”

“是不是特Beautiful?我得去看看……哎呀且慢,跟她一比,我是不是特Ugly?”

安妮趿拉着拖鞋,迫不及待地将百叶窗掀开一条缝,向外窥望,一见美艳如此外貌,立时目瞪口呆,“MyGod!”

“更可怕的,美艳是来向刘老师逼婚的!咱不能见死不救啊!”

“救!怎么救?”

“以毒攻毒!……”

办公室里,美艳正追着刘向前满屋跑。

“……你现在有名望、有财富、有文化,正是我心目中成功男人的典范!可惜当年我没死心塌地,要不然再努努力,也就把你追到手了,宜将剩勇追穷寇,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你误会了,我不是总监,我就是一普通编辑!要不你问他们!”

“别骗我!想让我放过你?绝不可能!”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嗲里嗲气的声音,“刘总,你们在干什么?”

闻声望去,只见安妮出现在门口,袁帅紧随其后。安妮衣着艳丽,化着浓妆,脚蹬高跟鞋,款款地走出来。

美艳充满敌意地打量安妮,质问刘向前:“她就是‘绿豆芽’说的那个助理?我还以为‘绿豆芽’瞎说呢,看来果不其然……”

“Hi——,我就是Anney!”不等刘向前解释,安妮上前与美艳打招呼,与刘向前越凑越近,“既然都是你的红颜知己,就给我们互相介绍一下呗!”

“您误会了!您……”

与安妮鼻息相闻,刘向前诚惶诚恐地要躲,被安妮一把挽住,“Darling,不要!”刘向前受宠若惊,激动加紧张,一阵晕眩,身体摇摇欲坠。安妮、袁帅急忙一左一右架住他,欧小米、何澈澈也上来帮忙,编辑部立时乱了。

目睹此情景,美艳伤心欲绝,“其实我这次来,不是要逼你跟我怎么样,我就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什么事都难不倒!我会带着一份美好的回忆回到澳洲!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万万没想到,你变了!你不再是当年那个纯情羞涩、有贼心没贼胆的你了,现在你色胆包天,竟然……我太失望了!那句话真精辟——相见不如怀念!别了,我的初恋!别了,我的情书!别了,我的八斤二两半!”

说罢,美艳很夸张地一转身,大踏步地扬长而去。

“绿豆芽”和美艳的先后到来,算是一喜一悲,弄得刘向前身心疲惫。好在相聚是短暂的,生活似乎很快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但刘向前没想到,一切并没有结束。

这天,袁帅、欧小米、何澈澈、戈玲正在谈工作,聂卫红突然驾到。她今天特别捯饬了一番,虽然穿着那身永远不换的西装制服,但把所有首饰都戴齐了,周身上下珠光宝气、金光闪闪。

袁帅赶忙打招呼,“嫂子!聂董!”

“你们刘总监呢?在他办公室?”

“我们刘……”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聂卫红已径直走向总监办公室,并一把推开门。安妮正坐在大班台后面想问题,冷不丁闯进来个人,吓得她啊呀叫了一声。聂卫红见屋里就安妮一个人,有些奇怪,“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们刘总监呢?”

安妮被她问愣了,“我们刘总监……”

这时,袁帅、戈玲等人随后也进来了。欧小米连忙问,“总监这事儿,这么快就传您耳朵里啦?”

聂卫红得意地拿出一盒崭新的名片,正是前几天刚给刘向前印制的,“我也是刚知道!今早上收拾屋子发现的,他还瞒着我!”

戈玲见状忙解释,“倒不是瞒着你,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你们刘总监这人就是嘀嘀咕咕的!下星期是我们俩结婚纪念日,他准是想到那天再告诉我,给我一个惊喜!”

编辑部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忍道破真相。

聂卫红还沉浸在欣喜里,“我感到无比欣慰,我的心血没有白费!都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站着一个有分量的女人,然也。这些年,我严字当头,在精神上、肉体上对他进行残酷的魔鬼训练,他都顽强地挺了过来。吃得苦中苦,方有甜上甜,正因为我对他的锤炼,他才脱胎换骨,成为你们的刘总!”

欧小米揶揄,“那我们还得感谢您,替我们编辑部悉心培养出一个总监!”何澈澈敲边鼓,“您跟刘老师,一个董事长,一个总监,夫唱妇随,齐了!”

聂卫红一挥手,“让你们刘总再接再厉吧!带领你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安妮试着向聂卫红解释,“聂董,这里边可能有点儿误会……”

聂卫红忙打断,“小安你别说了,我理解,你被取而代之了,肯定心里不是滋味。我劝你还是想开点儿,能上能下嘛!别怨天尤人,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原来我就听你们刘总反映过,说你搞土不土洋不洋那一套,还说是中西合璧,碰壁还差不多!海归怎么啦?水土不服,就是不好使!小安你也别悲观丧气,以后多跟你们刘总学习学习管理,我很看好你!”

戈玲想制止,“卫红你先等等!你望夫成龙我们都理解,可也不能操之过急……”

聂卫红继续端着,“戈姨,虽然您现在跟你们刘总是上下级关系了,我还是叫您一声戈姨!您对我们家情况最了解,当年我公公就在编辑部干了一辈子,你们刘总子承父业,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上一辈默默无闻,这一辈不能再默默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袁帅提醒,“嫂子您还是先跟刘老师谈谈,有些情况吧,还是让他亲自跟您说!”

聂卫红走到大班台后,大模大样地往靠背椅里一仰,很陶醉的样子,“我会跟他谈的!他当领导毕竟还缺乏经验,我还得给他多把关,扶上马送一程!以后你们要有什么委屈,只管跟我说,我给你们做主!”

正这时,刘向前从外面回来了。他一进门,恭谨地向安妮、戈玲报到:“Anney总、主编,我回来了!”

大家都一语不发。刘向前这才发现居于首位的聂卫红,慌忙跑过去拽她,“你怎么来啦?哎呀,这是你坐的地方吗?赶紧起来!”

聂卫红大胖身子,刘向前拽不起来,“自不量力!拽得动吗?刚当总监就本位主义了,给你坐!”聂卫红一起身,差点儿把刘向前晃倒。

“你先回家!回家我再跟你说……”

“别的事儿回家说,有件事儿必须在这儿说,我好三头对案!你说,小金库有多少钱?我要审计风暴!”

“我哪来的小金库啊?”

“不铁证如山,你不会老实交代!”

刘向前和大家都不知聂卫红所指,只见聂卫红从包里掏出一张工资单,“没小金库?你都升总监了,这工资怎么一分没涨?!”

众人哑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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